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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永恒的爱留在了“兴隆场” ——追忆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伊莎白·柯鲁克

发布日期:2023-08-23 10:39

2019年7月30日,伊莎白·柯鲁克与家人在“重庆市璧山区荣誉市民”授予仪式现场。

1981年,伊莎白捐赠给璧山县大兴镇儿童的书。

1940年,饶和美、饶珍芳夫妇为即将赴农村进行社会调查的女儿伊莎白(左一)送行。

抗战时期,伊莎白在中国农村调查。

1981年8月,伊莎白与当年识字班的学生曹洪英(左一)等人在一起。

1981年,伊莎白一行在璧山县大兴镇与村民座谈。

1983年,伊莎白在璧山县大兴镇考察时与居民合影。

1981年8月7日,伊莎白在璧山县正兴镇与社员交谈。

2001年,伊莎白(右五)与柯林清(右二)在璧山茅莱山调查。

受资助学生写给伊莎白奶奶的信。

2001年6月26日,伊莎白与璧山县大兴镇政府签订的赠与助学金合同,希望受助学生经常给她写信交流。

2000年1月7日,伊莎白给巫智敏来信(学生代笔),对助学金与学习成绩挂钩的情况表示担忧。

2000年4月12日,伊莎白给巫智敏的信,非常关心受助学生们的身心健康问题。

2020年9月7日,伊莎白签署捐赠协议,将《兴隆场》档案捐赠给璧山区档案馆。

2019年3月4日,璧山区大兴镇街头,居民们谈起伊莎白,都倍感亲切。

2019年3月4日,95岁的曹洪英老人翻阅老师伊莎白的著作《兴隆场》,激动不已。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片

  “沉痛悼念伊莎白顾问”。8月20日下午2点18分,“中国工合国际委员会”微信公众号的一则讣告,让人们感到深深的惋惜和悲痛。

  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中华人民共和国“友谊勋章”获得者,新中国英语教学拓荒者,著名教育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专家、终身荣誉教授,璧山区荣誉市民伊莎白·柯鲁克,这位108岁的国际友人走完了自己光辉灿烂的一生,轻轻地挥了挥手,作别牵挂了83年的“兴隆场”,只留下永恒的大爱在这里无尽地回荡。

  始于乡建结缘璧山

  “真没想到,伊莎白老师就这样走了!”看着馆内伊莎白捐赠的档案资料,璧山区档案馆副馆长罗杨不禁悲从中来。

  2020年9月7日,在北京外国语大学的一栋家属楼里,伊莎白签署了捐赠协议,将她珍藏的与璧山有关的10箱抗战暨乡村建设资料全部捐赠给璧山区档案馆。

  “因为年事已高,伊莎白当时已经很少说中文,全程说的英文,由二儿子柯马凯充当翻译,精神气也不比当年。但她一提及兴隆场的人和事时,眼睛立即会亮起来,完全看不出丝毫疲态,举手投足间学者风范十足。”罗杨回忆道。

  伊莎白1915年出生于四川成都一个加拿大籍传教士家庭。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军截断了中国的海盐供给路线,内陆盐价暴涨。1940年10月,经平民教育家晏阳初介绍,伊莎白踌躇满志地来到了兴隆场(今璧山大兴镇),协助调查当地居民的经济生活状况,为建立专为穷人提供食盐的食盐合作社做准备。从此,开启了她与璧山长达83年的世纪情缘。

  当时兴隆场的社会环境,对调查工作非常不利。乡政府与本地势力袍哥等交锋不断,四处匪患猖獗,搞得人心惶惶。但她和同伴没有半点犹豫和退缩,白天四处走访,晚上把调查材料用打字机记录下来,以“庞杂而细碎的田野手记”的形式记录了乡民的婚俗、种植养殖、交易等日常生活。这本手记堪称“史上最全兴隆场大数据”,成为记录当年乡村发展的珍贵史料。

  1942年初,太平洋战场风云突变,该乡村建设项目被迫中止,伊莎白带着遗憾告别兴隆场奔赴欧洲反法西斯战场,并加入了英国共产党。

  1947年,伊莎白和丈夫回到中国后,应邀在一所刚成立的外事学校教英语,帮助即将到来的新中国培养第一批外交人才。新中国成立后,该校从河北迁往北京,更名为北京外国语学院(即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前身)。伊莎白成为学院英语系的一名教员,全身心投入教学当中。但她始终牵挂着兴隆场的一切。

  上世纪80年代初,伊莎白离开教学一线后,决定继续完善兴隆场的调查资料并编撰成书,让青年学生对旧中国乡村社会有更多了解。

  于是,她分别于1981年、1983年、1997年、1999年、2001年和2004年六次重访大兴镇,并在2013年1月正式出版了《兴隆场:抗战时期四川农民生活调查(1940-1942)》一书。

  这是社会人类学历史上第一部由西方女性及其中国合作者完成的逐户采访式的社区调查。对于研究中国抗战时期农村的经济、教育、性别关系、乡村建设实验等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伊莎白老师捐给璧山的资料里面,不仅有兴隆场调查的原始资料和6次重返璧山的调查资料,还有撰写《兴隆场》过程中的历次手稿以及与家人往来的100多封英文书信,可谓弥足珍贵。”罗杨说,至今仍记得签署捐赠协议结束,伊莎白在送别大家时用中文唱起《东方红》的情形。

  如今,斯人已去,唯留《兴隆场》静静地躺在案头上。

  心怀大爱余香缭绕

  获悉老友伊莎白离世的噩耗后,原大兴小学校长巫智敏找出了这些年同伊莎白往来的书信,翻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视线开始模糊……

  “小时候就经常听家里老一辈说,抗战时有一位外国姑娘在我们这儿教认字、开诊所,是个大好人。”巫智敏说。

  事实上,伊莎白和同伴从到兴隆场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把自己当成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而是积极地投入到当时席卷兴隆场的乡建洪流中去,努力帮助乡民们提高生活质量。

  当时的兴隆场,绝大多数的乡民“信巫不信医”,生病不找医生,却去找巫师、神婆。伊莎白和同伴开办了一个小诊所,在为几位难产的孕妇接生之后,声名大噪。不到一年时间,大家看病习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头疼脑热、烧伤烫伤的都往诊所跑。

  由于贫穷,乡民们大多目不识丁,她们开办育婴小学,开设贫民识字千字班,免费招收当地贫困孩子,教授其识字和卫生知识,更是改变了不少孩子的命运。

  “好些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承过伊莎白的恩情。长隆村的曹洪英老人生前不止一次地向我表达过她对伊莎白的感激。”巫智敏说。

  曹洪英曾在育婴小学识字班学习。她过去时常和大家说,自己所认得的字都是在贫民千字课上学的,自己和丈夫也是伊莎白介绍撮合的。伊莎白不但教她读书识字、唱歌跳舞、绣花,还教了她很多人生道理,一辈子都感谢伊莎白老师。

  “曹洪英还给我看过伊莎白2004年回璧山时赠送给她的中国结。”巫智敏说:“曹洪英像受老师表扬后的孩子一样骄傲地告诉我,老师说这代表她有颗中国心,当时她还叫我好学生。”

  “从1983年伊莎白第二次重访大兴镇开始,每一次我都参与了陪同。”巫智敏说,伊莎白她每天早出晚归,中午也顾不上休息,穿巡于农村、企业、学校之间:“她并不仅仅是为了写书,更是因为她始终牵挂着这里。”

  正因为如此,伊莎白对当地贫困孩子的失学状况深感揪心。1999年6月,她与美国东北大学历史系教授柯临清一同来访,设立“伊莎白· 柯临清助学基金”,用于资助大兴镇的贫困学生。

  “我去北京拜访过伊莎白,对于她这样一个大专家来说,生活实在太简朴了,住的家属楼非常老旧,家具也显得有些过时,甚至衣服上还有补丁,但她却愿意无私地资助贫困孩子。对她越是了解,就越是让人崇敬。”巫智敏说。

  对每个受资助学生进行家访,是伊莎白每次回大兴的必修课。

  2004年4月4日下午,伊莎白刚回到大兴,听说受资助学生罗梅生病了,她非常着急,第二天一早就要到罗梅家探望,送医药费。

  “那天正是清明,下着小雨,罗梅家远得很,要走近一小时山路。考虑到伊莎白89岁高龄,我们都劝她别去,可她不听,找附近村民借了双雨靴,就深一脚浅一脚出发了。”巫智敏回忆道。

  “伊莎白的故事,我们将继续讲下去,孩子们一定也会记住她的。”巫智敏摩挲着一封封信件,坚定地说。

  传奇人生永留青史

  “伊莎白奶奶前几天还在开心地吃着来自我们大兴的葡萄,怎么会说走就走了啊!”看着8月15日收到的伊莎白和葡萄的合影,中国作协会员、重庆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璧山区作协副主席张鉴的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悲痛之余,张鉴又很是懊悔,她撰写的伊莎白与璧山兴隆场的长篇报告文学《信仰照亮生命——伊莎白·柯鲁克与兴隆场》出版在即,这也是老人的期待:“她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在兴隆场的青春时光重现,但非常遗憾,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信仰照亮生命——伊莎白·柯鲁克与兴隆场》的创作契机始于2019年。当年7月,伊莎白被授予“重庆市璧山区荣誉市民”称号。同年9月,伊莎白获中华人民共和国“友谊勋章”。创作伊莎白与兴隆场的纪实文学被区政府提上日程,张鉴成了执笔者。

  “我从那时开始搜集资料、走访与伊莎白有交集的人,大家无不对她交口称赞。这让我既兴奋又倍感责任重大,毕竟伊莎白奶奶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伟大女性,对兴隆场的爱又是这样的浓烈。”张鉴说。

  “她的一生堪称传奇,兴隆场正是传奇的见证者之一。”张鉴表示,生于中国、长于中国的经历让伊莎白从小就对中国这片土地和人民怀有深情。无论是在偏远乡村做田野调查,还是在解放区考察、参与中国革命,亦或是留在新中国从事外语教学,她始终与中国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但在她内心最深处,兴隆场占据着最柔软的地方。

  “是的,妈妈,重庆璧山兴隆场,你知道的,他们来人了!”张鉴现在仍清楚地记得,首次登门拜访时,当伊莎白的儿子柯马凯开心地告诉她后,老人所展露出的像孩子一样纯真的笑脸。伊莎白说:“那是一段非常有趣的时光,因为我们做了一些我认为相当有历史意义的事情,值得向更多新生代们开放。”

  张鉴还记得在去年5月27日当天,在以伊莎白为主角的两部新作——《我用一生爱中国:伊莎白·柯鲁克的故事》和《信仰照亮生命——伊莎白·柯鲁克与兴隆场》阅读分享暨创作座谈会上,身在北京的伊莎白和柯马凯,以远程连线的方式出现在会场。柯马凯说,自己从小就经常听妈妈说当年在璧山的14个月生活,她在人生最美好的年纪来到璧山,兴隆场是她的人类学研究工作中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在她的心里占据着特殊的位置,也最令她神往。

  八十三载很长,长到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国革命、抗日战争再到新中国建设,跨越世纪波澜壮阔;八十三载很短,短到那个身着蓝色长衫、脚穿草鞋,穿梭在田野乡间的美丽身影,似乎还在兴隆场上浮现。

  致敬伊莎白·柯鲁克,我们永远铭记她!(记者 刘畅)